2025年1月,随着特朗普向全世界发出了关税战威胁,美国正式吹响了保守主义和孤立主义的号角。
与此同时,金砖国家组织则迎来了一位新成员印度尼西亚,继续向着开放、包容、合作的未来愿景前进。
雅加达的选择也绝非简单的站队游戏。在荷兰殖民者将第一船香料运离爪哇岛之后的400年间,这个曾被称作东方珍珠的万岛之国一直在试图摆脱殖民时代的阴影。
当印尼带着万亿美元估值的矿产资源叩响金砖大门,这一个动作将为世界最终摆脱旧殖民秩序献上关键的筹码,令博弈的天平向新世界倾斜。
多年之后,回望现在,2025年1月的这两起事件很可能将会被看作美国单极霸权收缩,世界走向多极化秩序的里程碑。
2024年12月底,上一届轮值主席国俄罗斯公布了包括印度尼西亚在内的9个金砖伙伴国。
这一决定在美国总统特朗普数次向金砖国家组织发出威胁的背景下,更加显得意义重大。
印尼是世界人口第4大国,也是东南亚人口最多,顶级规模的经济体。随着印尼的加入,金砖国家的人口已经占全球近一半,GDP占全世界的38.4%,对世界经济稳步的增长贡献率超过了50%。
当这个东盟最大经济体将战略重心从华盛顿共识转向金砖框架,其本质是用国内的矿产、市场乃至数亿人的未来押注新的世界体系。
很大程度上,印尼的经济面临着跟我国类似的状况:资源禀赋不差,但是一旦均摊到2.8亿人口上就显得不够看。
这种条件注定了印尼不可能像沙特、澳大利亚那样依靠纯粹资源输出就成为富裕的国家,必须发展能够提升经济附加值的工业。
但是,在长期受到西方殖民的历史中,印尼已经被深刻塑造成为一个农场和矿场。咖啡、蔗糖、橡胶等经济作物,锡矿、石油等矿产被源源不断地运往西方,成为西方国家工业发展的养料。
殖民时期的单一经济模式让印尼的工业基础严重落后,极度缺乏基本的建设。尽管印尼的人口和经济体量很早就在东南亚国家中稳居第一,但仍旧没办法摆脱西方殖民者对印尼的定位,一个提供工业原料的初级供应商。
至今,印尼对第一产业的依赖程度超过了越南和泰国,劳动人口中有接近30%从事农业生产。
印尼的岛屿总数超过一万七千个,是名副其实的万岛之国。国土面积中有三分之二都是海洋。
我们国家以前有一个口号,“要想富先修路”。哪个村子先通了柏油路,就能打通跟城市之间的客运和货运渠道,参与到工业化大生产中。
对于印尼来说,这句话就变成了“要想富先修桥”。这个难度比起修路无论从资金还是技术上,都增加了不少。
在殖民时代,殖民者只需要印尼提供各种原材料,就地生产拉走就行,不愿意承担巨额的基建成本。到了现代,印尼单凭自身难以支撑大规模的跨海基建项目,甚至连岛内的高质量陆上交通也极度缺乏。
这就导致印尼只能集中力量发展几个岛屿的现状。在印尼2.8亿的人口中,大约60%都居住在爪哇岛,而爪哇岛的面积只占印尼的约6%。
要想盘活国内的生产要素,搞好工业,印尼对基建的需求是巨大的。何时能打破这一交通困境,就是印尼进入下一步经济腾飞的契机。
随着电动汽车时代的来临,印尼丰富的镍矿资源开始吸引全球投资者的关注。利用这一机会,提升国家整体的工业和基建水平,成为印尼的重要发展策略。
印尼的镍矿储量占世界总量的22%以上,镍产量占全球总产量超过50%,同时也是全球最大的镍出口国。
自2014年1月起,印尼全面禁止了未经加工的65种原矿出口。禁令生效后第一年,9家新冶炼厂就在印尼开工建设。到了2017年,共有30多家外资企业在印尼建成了12座熔炼设施,其中三分之二的企业来自中国。
印尼的镍相关这类的产品出口额也因此大幅度增长。2014年,印尼镍矿石的出口额仅为10亿美元,到了2023年,印尼镍基产品的出口额达到了209亿美元。
2015年,在亚非领导人会议和万隆会议60周年纪念活动中,雅万高铁合作框架提上日程。
8年后,作为东南亚第一条高铁,雅万高铁正式启用,将雅加达和万隆之间的交通时间由过去的3个多小时缩短至46分钟。
这是中国高铁首次全系统、全要素、全产业链在海外落地,不仅是中国高铁出海的“第一单”,同时也是一带一路项目的金字招牌。
雅万高铁通车仅一年,就累计发送旅客579万人次,高铁沿线更是吸引了大量的商铺,形成了高铁经济走廊。
不过,雅万高铁仅仅是小试牛刀。要想整合全国的生产要素,让经济上一个新的台阶,印尼在基建方面还有极大的需求。这是促使印尼在发展的策略上做出选择的重要因素。
除了经济方面的原因,在地缘上,印尼作为一个海洋大国与另一个长期将自己看作太平洋地区副警长的国家有着深刻的矛盾。
从地缘政治上看,两个相邻的大国经常意味着冲突和灾难。在欧洲,隔海相望的英国和法国是百年宿敌;统一后的德意志很快也跟法国形成敌对。
在南太平洋地区,印度尼西亚和澳大利亚作为本区域经济体量最大的两个国家,也一直纷争不断。
长久以来,澳大利亚作为五眼联盟的成员之一,将南太平洋地区视为自己的监管区,是奉美国命令管理本地区的副警长。
印度尼西亚则是本地区另一个经济实力和政治影响力较强的国家,因而长期成为澳大利亚警惕的对象。
按照西方的进攻现实主义理论,澳大利亚人物的终极目标之一就是不允许本国周围出现一个实力相当的国家,因此肢解印尼,让马来群岛陷入分裂,才能保障澳大利亚的绝对国家安全。
为了对抗澳大利亚的影响力,印尼在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采取了防守的策略,是不结盟运动的发起国之一。澳大利亚则凭借身处五眼联盟的优势,一直属于进攻方,经常对印尼进行情报渗透并支持印尼国内的分裂主义势力。
2013年11月18日,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引用了美国全球窃听计划“棱镜项目”的文件,揭露了澳大利报机构制定的一项长期战略,其中包含了监控印尼总统以及重要政府官员的手机通信。
监听对象包括时任印尼总统苏西洛及其妻子,副总统、外交事务发言人、安全部长和信息部长等在内苏西洛政府的核心人物。
通过这种手段,澳大利亚在和印尼有关烟草和虾的谈判中获益,并且通过五眼联盟的信息共享,向美国的客户提供了这些情报。
窃听丑闻爆出当天,便迅速点燃了印尼的怒火。印尼政府召回了驻澳大使,两国关系陷入冰点。两天后,时任总统苏西洛宣布下调与澳大利亚的双边关系等级。
面对印尼政府的质问,时任澳大利亚总理阿博特拒绝道歉,并声称这样一个世界上的所有国家都在互相监控,只是澳大利亚的情报能力更强一些而已。
澳大利亚总理的这一表态进一步激怒了印尼民众。人们走上街头挥舞着“澳大利亚下地狱”的标语,焚烧阿博特的照片。
另一方面,在文化上,印尼超过87%的人口信仰教,是人口第一大国。
新一轮加沙战争爆发以来,由于美西方对以色列的一味偏袒,印尼国内反西方情绪高涨,进一步和美西方阵营拉开了距离。
2023年11月5日,超过200万人聚集在印度尼西亚的国家纪念碑,表达对巴勒斯坦人的声援,并呼吁结束以色列对加沙地带的轰炸。
2024年9月26日,印尼外长蕾特诺·马苏迪在不结盟运动委员会中表示,不结盟运动国家应该利用其影响力推进两件事情:增加承认巴勒斯坦的国家数量,并鼓励实施联合国决议的两国方案。
历史上作为殖民地的惨痛经历,经济上对工业发展和基建的需求,政治上遭遇以澳大利亚为代表的西方国家打压,以及身为国家的文化认同,这一些因素综合起来,促成了印尼加入金砖国家的选择。
更进一步,印尼的转身折射着全球南方国家正在经历一次重大的战略觉醒:在单极霸权秩序出现松动的情况下,全球南方国家可通过自身优势撬动更多的发展机遇。
当第三世界国家从殖民秩序走出后,迎接它们的并不是和平的发展环境,而是美苏两大集团的对抗,以及为后发国家设置了发展天花板的后殖民秩序。
那时,全球南方国家流行的是一种叫做“不结盟运动”的策略,希望争取一条既不依赖美国也不依赖苏联的中间道路。印尼也是该运动的发起国之一。
古巴革命领袖卡斯特罗 (Fidel Castro) 在 1979 年的《哈瓦那宣言》中总结了组织的宗旨是反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新殖民主义、种族主义和一切形式的外国干涉,确保不结盟国家的独立、安全、主权和领土完整。
在其成立之初,我国就认同不结盟运动的宗旨,与其保持了友好的关系,也是该组织的观察员国。
但是,这个松散的组织是全球南方国家实力处于劣势情况下采取的保守性策略。它虽然在冷战时期拥有浩大的国际声势和政治影响力,最多时拥有120个成员,是继联合国之后世界上最大的国家集团,但是其带来实际的成果十分有限。甚至,成员国之间还陷入了严重的冲突。
归根结底,不结盟运动只是一个由抽象的原则组织起来的“松散联盟”,没有整合起全球南方国家的资源和力量,无法在贸易、金融、气候等具体领域形成“机制化合作”,对美西方主导的秩序框架难以提出替代性方案。
金砖国家组织则弥补上了这一缺点,在货币、贸易、科技、卫生等方面建立起了多层次的合作架构。
同时,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正在主动破坏此前美西方主导的管理框架,向各国挑起关税战,退出《巴黎协定》、世界卫生组织,转而聚焦本土利益。
在国际事务中,美西方集团从未真心接纳过全球南方国家,而是延续了冷战思维,将地区对抗看作是国际社会交往的唯一准则。
在内部,西方盟友体系尽管在表面上保持平等的关系,但在重大问题的决策上,一切都要符合美国的利益。
如今,美国这个集团老大带头造反,率先违反国际秩序,西方集团内的其他几个国家没有丝毫应对之力。
这实际上是在为全球治理的替代性方案让路,也是全球南方国家改变在世界秩序中的话语权的契机。
可以说,印尼加入金砖跟特朗普入主白宫都发生在2025年1月份,并非仅仅是巧合。
对于印尼来说,这不仅是突破自身经济发展瓶颈的机会,更是缓解自身安全压力,扭转在南太平地区地缘态势的战略机遇。
在更大的范围内,印尼加入金砖释放了一个信号:全球南方国家不再被动接受西方设定的规则,而是主动塑造新秩序,加速多极化世界的形成。这种趋势在特朗普当选后,正慢慢的变明显。
面对美国政策的不确定性,南方国家正在加强内部协调,减少对单一霸权国的依赖,在贸易、金融、气候等议题上,积极探索独立于西方集团的解决方案。
特朗普越是以美国为中心,对外越贪婪,政策越疯狂,这样的一个过程发生的速度就会越快,新的世界就会越早到来。